尊前拟把归期说。
未语春容先惨咽。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
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尊前拟把归期说。
未语春容先惨咽。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
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这是欧阳修离开洛阳时所写的惜别词。上片落笔即写离别的凄怆情怀。“尊前”二句:在酒宴前,本为告别,却先谈归期,正要对朋友们说出他的心中所想,但话还没说,本来舒展的面容,立刻愁云笼罩,声音哽咽。作者把酒宴的欢乐与离别的痛苦,离别与归来,春容与惨咽,几种事物对举,多次进行了感情的转换。在这种转变和对比中,使读者感受到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对人生无常的悲叹,把作者与友人之间深厚的友谊、彼此的依恋等复杂丰富的情感全部包容进去。作者没有按作词时一般写景抒情的格局,而是侧重抒写离别时的内心活动。“人生”二句:是从人生哲理的高度来观照这种惜别的感情。离别之所以如此痛苦,并非留恋风月繁华,而是感情的执著、真诚和美好。即将到来的“失去”,使他陷入痛苦,这种痛苦不是春花秋月这种外物所能给人带来的感情变化,而是心灵的默契,是痴情的写照。
下片“离歌”二句,劝止那些唱离歌的人不要再换新的曲子了,仅只一曲离歌,就使人肝肠寸断。“且莫”二字,叮咛得如此恳切,目的是反衬后句“肠寸结”的哀痛伤心。至此,作者对离别无常之悲哀感慨、低徊宛转已至极限。惜别之情,俱已说完。结尾“直须”二句,笔锋一转,抛开一切悲哀伤感,要去“看尽洛阳花”,然后再同洛阳告别,表现出一种豪宕的意兴,当然豪宕之中也隐含着沉重的悲慨。
这首词开端的“尊(同“樽”)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两句,是对眼前情事的直接叙写,同时其遣辞造句的选择与结构之间,词中又显示出了一种独具的意境。“尊前”,原该是何等欢乐的场合,“春容”又该是何等美丽的人物,而“尊前”所要述说的却是指向离别的“归期”,于是“尊前”的欢乐与“春容”的美丽,乃一变而为伤心的“惨咽”了。这种转变与对比之中,隐然见出欧公对美好事物之爱赏与对人世无常之悲慨二种情绪以及两相对比之中所形成的一种张力。
“归期说”之前,所用的乃是“拟把”两个字;而“春容”、“惨咽”之前,所用的则是“欲语”两个字。此词表面虽似乎是重复,然而其间却实含有两个不同的层次,“拟把”仍只是心中之想,而“欲语”则已是张口欲言之际。二句连言,反而更可见出对于指向离别的“归期”,有多少不忍念及和不忍道出的宛转的深情。
至于下面二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是对眼前情事的一种理念上的反省和思考,而如此也就把对于眼前一件情事的感受,推广到了对于整个人世的认知。所谓“人生自是有情痴”者,古人有云“太上忘情,其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我辈”。所以况周颐其《蕙风词话》中就曾说过“吾观风雨,吾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之外,别有动吾心者”。这正是人生之自有情痴,原不关于风月,所以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此二句虽是理念上的思索和反省,但事实上却是透过了理念才更见出深情之难解。而此种情痴则又正与首二句所写的“樽前”“欲语”的使人悲惨呜咽之离情暗相呼应。所以下片开端乃曰“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再由理念中的情痴重新返回到上片的樽前话别的情事。“离歌”自当指樽前所演唱的离别的歌曲,所谓“翻新阕”者,殆如白居易《杨柳枝》所云“古歌旧曲君休听,听取新翻杨柳枝”,与刘禹锡同题和白氏诗所云“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欧阳修《采桑子》组词前之《西湖念语》,亦云“因翻旧阕之词,写以新声之调”。盖如《阳关》旧曲,已不堪听,离歌新阕,亦“一曲能教肠寸结”也。前句“且莫”二字的劝阻之辞写得如此叮咛恳切,正足以反衬后句“肠寸结”的哀痛伤心。
末二句却突然扬起,写出了“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的遣玩的豪兴。欧阳修这一首《玉楼春》词,明明蕴含有很深重的离别的哀伤与春归的惆怅,然而他却偏偏结尾写出了如此豪宕的句子。这二句中,他不仅要把“洛城花”完全“看尽”,表现了一种遣玩的意兴,而且他所用的“直须”和“始共”等口吻也极为豪宕有力。然而“洛城花”却毕竟有“尽”,“春风”也毕竟要“别”,因此豪宕之中又实隐含了沉重的悲慨。所以王国维《人间词话》中论及欧词此数句时,乃谓其“于豪放之中有沉着之致,所以尤高”。
欧阳修为北宋一代名臣,除德业文章外也常填写温婉小词,这些抒写性情的小词,往往于不经意之中流露出自己的心性襟怀。宋仁宗景祐元年(1034年)春三月,欧阳修西京留守推官任期已满,离别洛阳时作《玉楼春》词多首,此首道离情,当作于离筵上。
明人沈际飞《草堂诗余续集》:“风月”,特寄情,而非即情,语超然。
近人王国维《人间词话》卷上:永叔“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于豪放中有沉着之致,所以尤高。
见羞容敛翠,嫩脸匀红,素腰袅娜。
红药阑边,恼不教伊过。
半掩娇羞,语声低颤,问道有人知麽。
强整罗裙,偷回波眼,佯行佯坐。
更问假如,事还成後,乱了云鬟,被娘猜破。
我且归家,你而今休呵。
更为娘行,有些针线,诮未曾收囉。
却待更阑,庭花影下,重来则个。
岐江望平陆,百里千余岭。
萧条断烟火,莽苍无人境。
峰峦互前後,南北失壬丙。
天秋云愈高,木落岁方冷。
水涉愁蜮射,林行忧虎猛。
万仞悬岩崖。
一彴履枯梗。
缘危类◇猱,陷淖若蛙黾。
腰舆惧倾扑,烦马倦鞭警。
攀跻诚畏涂,习俗羡蛮犷。
度隘足虽踠,因高目还骋。
九野画荆衡,群山乱巫郢。
烟岚互明灭,点缀成图屏。
时时度深谷,往往得佳景。
翠树郁如盖,飞泉溜垂绠。
幽花乱黄紫,蒨粲弄光影。
山鸟啭成歌,寒蜩嘒如哽。
登临虽云劳,巨细得周省。
晨装趁徒旅,夕宿访闾井。
村暗水茫茫,鸡鸣星耿耿。
登高近佳节,归思时引领。
溪菊荐山◇,田鴽佐烹鼎。
家近梦先归,夜寒衾屡整。
崎岖念行役,昔宿已为永。
岂如江上舟,棹歌方酩酊。
月从海底来,行上天东南。
正当天中时,下照千丈潭。
潭心无风不动,倒影射入紫石岩。
月光水洁石莹净,感此阴魄来中潜。
自从月入此石中,天有两曜分为三。
清光万古不磨灭,天地至宝难藏缄。
天公呼雷公,夜持巨斧隳崭岩。
堕此一片落千仞,皎然寒镜在玉◇。
虾◇白兔走天上,空留桂影犹杉杉。
景山得之惜不得,赠我意与千金兼。
自云每到月满时,石在暗室光出檐。
大哉天地间,万怪难悉谈。
嗟予不度量,每事思穷探。
欲将两耳目所及,而与造化争毫纤。
煌煌三辰行,日月尤尊严。
若令下与物为比,扰扰万类将谁瞻。
不然此石竟何物,有口欲说嗟如钳。
吾奇苏子胸,罗列万象中包含。
不惟胸宽胆亦大,屡出言语惊愚凡。
自吾得此石,未见苏子心怀惭。
不经老匠先指决,有手谁敢施镌鑱。
呼工画石持寄似,幸子留其无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