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赋》通过铺排描写各种类型人物离别的感受,集中表现“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这一主题,突出了离别给人造成的痛苦,引起人们的感情共鸣。文章眉目清晰,次序井然。其结构类似议论文,开宗明义,点出题目,列出论点:“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首段总起,泛写人生离别之悲,”黯然销魂“四字为全文抒情定下基调。中间七段分别描摹富贵之别、侠客之别、从军之别、绝国之别、夫妻之别、方外之别、情侣之别,以“别虽一绪,事乃万族”铺陈各种别离的情状,写特定人物同中有异的别离之情。末段则以”别方不定,别理千名,有别必怨,有怨必盈“的打破时空的方法进行概括总结,在以悲为美的艺术境界中,概括出人类别离的共有感情。
《别赋》善于描摹各类人物不同的离恨别愁,表现了作者对各类人物的细微观察和对生活的深刻体验,能准确地把握各类人物心理,反映广阔的社会生活场景。笔触多姿多彩,形象生动逼真,无异是当时社会的风情画。几段特写,在描写上既表现了离别所引起的共同性的悲苦之情,又写出了各种类型人物独有的感情特色。如写富贵者的别离,通过铺排他们离别时的豪华场面,显示出了一种华贵高雅的气派。尽管别者都是显赫人物,但在与至亲好友分别时,也一反平日之威严面目,不免含泪挥别、黯然伤神。
赋中写古代剑客的任侠别,是全文中最为悲壮慷慨的一段文字。由于中国古代士人执著于“士为知己者死”的品格,所以他们为报答知遇之恩而替人复仇,竟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而去作刺客。这个重人伦、尚孝道的民族,在不得已而扔下年迈的双亲和妻子儿女去赴死时,那种痛彻肺腑的悲伤,几乎是难以描述的。作品用“沥泣共诀、抆血相视”这样凝练的语言来描摹这种场面,真是入木三分,促人泪下。而“驱征马而不顾,见行尘之时起”,又把刺客们强咽悲痛、义无反顾地去献身于自己那生死相托或关系到国家存亡的壮举、去履行“舍生而取义”的道德标准时的崇高精神表现得淋漓尽致,字里行间充满了作者对侠客们这种壮别的同情与颂扬,十分感人。
作品在描绘夫妻及恋人的离别时,笔调一转而变得语意缠绵、哀婉清丽。无论是游子思妇,还是热恋男女,那种铭心刻骨、一日三秋的相思之情都跃然纸上,细腻而真切。作者善于捕捉优美的自然景色,利用旖旎的春花秋月,来点染环境气氛,突出那种四季相思的惆怅孤寂或暂离短别的难分难舍。像“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这样自然流畅、情景交融的辞句,是那样地韵味深长而受到读者由衷的喜爱。作者还善于运用对比的手法,让幸福甜蜜的爱情生活与悲伤痛苦的离情别绪形成强烈反差,借以突出无可奈何的分离给相爱的人们所带来的感情折磨与摧残。男女之情爱这千古的文学主题,在这里被作者信手拈来,驾驭自如地用在表现离别之愁的作品中,就更增强了感染力。
文中对于游仙别的一段描述,别具一格。本来游仙之人是看破红尘才出家的,他们远离闹市,遁入深山,一心修道,不问世事,功名利禄、生离死别等七情六欲已不再能烦扰彼辈。然而作品却引用了一个《列仙传》的典故,通过仙人王子乔依依不舍地与亲人告别一事,说明连神仙也免不了重离别之如此,更何况凡夫俗子呢!由此更加突现出离愁别恨是世间人之常情。
文中还写了征夫别、远行别等,无一不是形象逼真、哀婉动人,充分表现了作者深邃的艺术眼光和不凡的笔底功力,因此才能把各种不同的事物和情感表现得合情合理,真切感人。
《别赋》之所以能给读者以高度的审美享受,还在于它的语言特别优美。魏晋以来,辞赋更趋形式华美,不仅讲究文辞的对仗工整,还特别注意音韵的抑扬顿挫。《别赋》正是一篇典型的骈俪化抒情小赋。它大量运用双句对偶、骈四俪六的句法结构。特别可贵的是,作者在用典和藻饰时,掺进了一些富于诗意的白描,并把民歌中的咏史与代言融进辞赋之中。这样,就在当时文坛尚浮华雕琢的绮靡文风中,保持了纯朴自然、清新壮丽的独特风格。
《别赋》作者善于汲取前人优秀作品的营养,并在此基础上发展创造了自己的风格。如在作品结构上,作者显然受了西汉枚乘《七发》的影响。《恨》《别》二赋,都采用了七段式布局,以便于展开铺叙和排比。《别赋》的语言风格,继承了《诗经》和《楚辞》的某些特点。虽然在继承发展前人成果方面,江淹并非独领风骚者,但正是江淹、鲍照等一批南朝作家,在继承前人成果的基础上创造出新的风格,推进了辞赋的发展,共同完成了辞赋由汉代古赋向抒情骈体赋的转换过程,使辞赋从宫廷文学走上社会,变汉赋那种凝重板滞的铺排为使人耳目一新的抒情咏物小赋。正由于此,江淹在中国文学史上才跻身于承前启后、颇有贡献的作家之列。